burst89 发表于 2025-4-23 07:11 只看TA 1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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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美纯爱] 【末世海棠之希望】(1-5)【作者:流金岁月】 作者:流金岁月文案:世界只用一颗陨石就分崩离析。 相依为命的奶奶去世,为了生存,我不仅需要搜寻食物和补给,而且还要避开那些只会用武力和拳头说话的暴徒。乌庆阳曾经是位农具修理工,粗鲁、冷漠、阴沉, 我不了解他,也不喜欢他,但他是我唯一认识的人。我寻找弟弟,他寻找妻子,一路困难重重,充满危险,两人都对前程不抱希望……直到拥有彼此。 作者注: 我不是很喜欢大叔和萝莉配,年龄差得稍微大些,话都很难说到一起,跟浪漫更是边儿都不沾。所以吧,还得靠特殊情况才能行得通,譬如末世。 此文很多情节都是模仿末世文和末世片而来。当然,大环境稍微缓和些。有足够的伤害,又能在接受的时间范围内恢复。人活着有点儿希望和盼头,才谈得上追求感情需要吧。 这个系列每篇都是单女主视角,更简单一些。 字数:26,589 字 第一章乌庆阳,这是他的名字。 我立刻认出不远处的男人,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但他以前在肖台镇拥有一 家农机修理铺。 大坪村的田地很早被承包,大部分村民也都搬到旁边的肖台镇。爷爷奶奶虽 然在镇子买了一套房子,但仍然喜欢住在村子里,而且还在屋后的土地开垦了一 片菜园。有那么几次,我曾经把家里的农药喷泵拿到他的铺子维修和保养。这个 人身上一股机油和香烟的味道,而且满脸的胡子、不修边幅。记得当时他从头到 尾连个笑脸都没有,只是解释了下需要做的工作。爷爷说这个老板人不错,不会 和我们耍心眼坑我们。 现在,他正站在我刚找到的摩托车旁边,一只手拿着猎枪,另一只手翻着我 的包。 我刚出发没多久,路过这个废弃的商店和加油站。所有的汽油、食物和补给 品早就被抢劫一空,连个水果糖都不剩。我在废墟中翻翻找找,只在巨大的冰柜 后面,发现两包纸巾和一瓶水。屋子旁边,加油泵被砸得粉碎,里面空空如也。 然而,我在房子另一侧的树林里,找到一个宝贝: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停在一片灌 木丛里。 我拔掉摩托车上覆盖的树枝和杂草,把它直立起来,屏住呼吸摆弄电线。这 是我在陨灾发生后一年内学会的技能。学得最快的还是摆弄枪支弹药,只用两个 星期,我就能准确射击十米之内的任何目标。我并不指望摩托车能用,我已经一 年多没碰过能开的车了,但发动机突突突发出启动的声音时,我差点笑出泪花。 我把背包放在座位上,向树林里走了几步,躲在一颗大树下解手。不管这个世界 变成什么样,我无法改变保持隐私的习惯。 一个错误。 我脱裤子蹲下时周围没人,实际上一路都没有看见人。但当我站直身体,拉 起牛仔裤,刚一转身就发现那个修理铺的老板从天而降,而且正在翻我的背包。 我拔出放在臀部皮套里的手枪,从树后走出来,瞄准他。他看到有人出现时,额 头明显抽搐了一下,立刻举起自己的猎枪。 我吓了他一跳,了不起! 「后退!」我走到摩托车的另一边,沉声道。 他的表情忽然变了,警惕地盯着我。身体绷得紧紧的,手指在扳机上准备就 绪。然而,他没有瞄准我,另一只手仍然拿着从我包里取出来的一本书。 「后退!」我又说一遍,尽量使声音听上去冷酷无情。 我远没有自己想要的那么吓人,我看起来还是太年轻,身材又瘦又小。头发 很长,编成辫子盘在脑后。我只要动一动嘴,脸颊就会出现一个酒窝,这让我看 上去既幼稚又无知。不过,我的枪里装了子弹,我知道怎么用,希望这个男人能 明白这一点。 他后退一步,拿着书的手举起来表示投降。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刚看到这辆摩托车,想查查看……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声音柔和而沙哑,带着大坪村人的口音,就像五年前在他铺子里听到的一样。 「你肯定不会伤害我,现在后退!」我站在摩托车边,随时准备跨上车离开。 根据他的外表和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肯定已经奔四十,但因为长时间暴晒 和风吹雨打,看上去要苍老很多。他的五官刚硬而粗犷,黝黑的脸上刻满深深的 皱纹,头发凌乱不堪。面庞很脏,工装裤和短袖衫沾满了各种污渍,几乎看不出 原来的颜色。然而,他身材瘦削笔直,肩膀宽阔,手臂粗壮结实一一这种线条是 体力活儿干出来的,不是健身房里锻炼得来的。 他又往后退一步,像在对一只受惊的动物说话:「嗨,你应该认识我啊,我 叫乌庆阳,和你都是大坪村的。我在咱们镇子上有一家农机修理店,你还来过我 的店,我帮你家修过撒农药的喷壶泵。我不想偷你的东西或伤害你,我只是路过。」 乌庆阳,这是他的名字。 我想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尤其是最后两句,我很愿意相信他。爷爷曾经说过 他是个很实诚的人,但五年前我所认识的世界已经完全改变,即使是曾经看起来 正派的人也不再值得信任。 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放下手枪。 「你的名字叫麦菱,对吧?我记得没错吧?麦三爷的孙女?你还有个弟弟, 叫麦苗。」乌庆阳一眼不眨看着我,先是观察我的反应,然后又上下打量我。 我的衬衫没有系扣子,里面的背心紧紧贴着皮肤。牛仔裤已经磨得薄如纸, 而且是低腰设计。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我的胸口,而是很快回到我的脸上,一直 停留在那里。 好吧,乌庆阳也许没有变得太坏,但不足以让我放松警惕。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一定把我的沉默当作肯定。他继续说:「我是乌 庆阳,你爷爷奶奶和我很熟的,你还记得我吗?」 是的,我记得,但我没有直接回应。乌庆阳也许从我的表情识别出答案,他 微微倾斜脑袋,神色更加放松,试探地问道:「你想把枪放下吗?」 「不。」 「好,没问题。我会把我的枪放下!」乌庆阳边说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 猎枪放在地面上。 他直起身子时我感觉好多了,但我还没蠢到相信这个人现在无害。乌庆阳背 上还背着一支猎枪,腰带上挂着一把巨大的砍刀。他身上不再有机油和香烟味, 而是充满泥土和汗臭味。 我也是,这早就不再困扰我了。 「你一个人吗?」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 我没有回答。 「你要去高冠山陆堡营吗?」 我没有点头,但乌庆阳表现得像我点头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我也要去高 冠山陆堡营,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和我在一起走。」 我的肩膀僵硬,摇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陪我。」 乌庆阳的眼睛微微睁大,赶紧说道:「不是那样的……你误会我了,我什么 也不会要求你。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走这么远,一个人不安全。」 乌庆阳完全正确,我也完全同意。然而,我信任过的人都死了。 「我怎么知道和你在一起会安全?」我反问。 乌庆阳瞬间严肃起来:「我认识麦三爷,你奶奶还教过我小学。我一直待在 咱们肖台镇上,从来没离开。你还记得炸毁五台桥时,我在那里吗?而且我还跟 着其他老乡一起进山打猎,分发食物的时候,我们见过几次面。」 我确实记得。 陨灾发生第二年,镇上的领导还能将住在镇上和周围村子里的老乡组织起来。 大家一起将通往镇子的几条主要道路封的封、炸的炸,防止到处游走的流氓团伙 成群结队到镇上抢劫。肖台镇比较运气,旁边有一个驻防训练营。虽然当时只有 二三十个军人,但他们保护了我们的安全,老乡们也将粮食贡献出来,而且一伙 儿青壮年还组织起狩猎队伍,经常进山打猎,其中就有乌庆阳。后来,森林里的 动物越来越得稀少,乌庆阳和其他人仍然会分享猎物,补充我们的口粮。 乌庆阳一定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浑身放松下来,诚恳说道:「麦菱,你相 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强迫你,绝对不会要求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我太想信任他了,以至于我的手都在颤抖。我努力拿稳手枪,问道:「你为 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离开镇子?」 乌庆阳的脸黯淡许多,说道:「我女儿生病了,蕾儿只有六岁,我不能离开 她。」 我听到他声音中的痛苦,与我胸口的疼痛一样。每个家庭都残破不堪,每个 还活着的人都失去了亲人。 「你呢?你为什么留下来?」他问。 「我奶奶。」 「她的肺?」 我点点头。 陨灾发生的第一年,全世界都乱了套。极端天气频发,洪涝旱灾加剧。此起 彼伏的海啸、地震和飓风杀死无数的人、动物和植物。因为陨灾引起的火山爆发、 岩浆喷涌在世界各地频频出现,大大小小让人防不胜防。火山灰杀人的速度慢一 点,痛苦的时间长一些。直到最近一年,大气中的灰尘才开始从空气中沉淀、消 散。 「我女儿也一样,蕾儿一周前刚刚去世。我现在去陆堡营,所以如果你愿意 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走。」 我很想答应。乌庆阳看上去凶神恶煞,但他强壮有力、装备齐全、而且知道 如何打猎。目前为止他都表现得非常正派,行为举止也不出格。然而,我现在比 五年前可警惕多了。 十二岁时,我的父母去国外打工修路,他们将我和弟弟送到爷爷奶奶身边。 我不得不离开熟悉的城市和学校,搬到这个山区小镇。爷爷奶奶很慈爱,为我们 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爸妈又源源不断寄钱给他们,所以生活很富裕。尽管没有 父母陪伴,但我在学校的成绩还不错,也交了很多朋友。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 小镇,但基本上生活还行,可以说轻松开心。 和肖台镇其他同龄女孩儿一样,我们在接近陌生男人时会采取合理的预防措 施,但仍然认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维持文明。我曾经以为这里远离人口中心和 大多数暴力,有山脉和河流的保护,而且我们有猎枪,大家应该很安全。 不过那是以前,后来,在我们还有电视和网络的第一年,新闻报道一天比一 天糟糕,一个接一个的地区陷入暴力和混乱。听到很多女人和孩子的悲惨遭遇, 我会吓得睡不着觉。每个人诚惶诚恐,前途未卜,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我们没有拳头、没有力气去抢去掠夺。恐惧伴随着我一年又一年,生存意识急剧 加强,直觉更是发挥到极致,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年轻女性,生活在当下的世界, 这是必备。 我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丧心病狂,陨灾之前,会有邻居大叔帮我们搬重物, 去镇子时会有好心司机送我们一程。我在陨灾发生后还交了一个男友,吴磊腼腆 体贴,我们亲热时,他对我非常温柔。还有爷爷,他一辈子都是个善良的农民, 有一次上山捡果子,为了护住邻居家的小伙儿,脚滑摔下了悬崖。 我知道有好人,但我认识的好人都死了。 现在这世道,男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我不想说乌庆阳 是个笑里藏刀、口腹蜜剑的坏人,但我不会冒险。即使这个男人承诺保护我,但 没人保护我不受他的伤害。 「怎么样?麦菱,放下枪,我们可以一起去陆堡营。」乌庆阳仍在极力说服。 我使劲儿吞咽一下,用力摇头,垂在背上的两条长辫子微微摇晃。「不,我 要一个人走。」 乌庆阳没有坚持,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说道:「好吧,你一路小心点。」 「我一直很小心。现在慢慢走上前,把那本书放回我的包里。」 乌庆阳垂眸看了看手上的书,好像忘了一样。「宋词?」 我的背包里每个角落都该放最为重要的必需品,带一本书很愚蠢,但我不能 丢下。这是一本薄薄的平装《最美宋词五十首》。奶奶去世前,我一遍又一遍读 给她听。 「是的。把书放回去,然后撤到加油站的商店边。」 「好,没问题。」乌庆阳向前走了几步,把书扔进我的包里,然后又往后撤。 「你犯了一个错误,麦菱,你一个人不可能坚持很久。」 「我们走着瞧。」 我注意到乌庆阳垂眸看了看放在地上的猎枪,仍然躺在脚边。我一时想占为 己有,武器几乎和食物或车辆一样重要,但我决定不这么做。 和其他人一样,我坚持当下的生存规则:任何我找到的、还没有被别人认领 的东西,都可以毫不犹豫占有。然而,猎枪是乌庆阳的,他就站在那里。此外, 这把枪真的很大,我不确定是否能用。我回头看了乌庆阳一眼,发现他正盯着我。 当我看着他的枪时,他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说道:「这把枪留给你,但你必须等我离开后才能过来拿。」 「好!」 「撤退!」 乌庆阳照我说的做了,不再试图改变我的想法。 等他走得足够远时,我拿起包,一条腿跨在摩托车座位上,把枪放进枪套里。 我发动引擎,摩托车仍然运转良好。我朝公路驶去,泥土和碎石飞扬成一团尘土, 身后只剩乌庆阳、他的猎枪和肖台镇的最后残骸。 第二章乌庆阳出乎意料的现身。 整个世界只用五年就分崩离析了。 我十五岁时,在火星与木星轨道之间的小行星带里,一颗行星因为散热产生 的反作用力脱离轨道,直直朝着地球高速飞来。天文学家预见到行星的到来,但 却认为不应该影响我们的生活。因为体积和质量不大,而且目标是太平洋。他们 谈论各种可能性,也预见撞击后的结果。但这一切都只是理论,没有人太在意。 随着撞击时间的临近,科学家们不断修正他们的探测结果。直到撞击前一个 月,这些科学家才意识到,小行星的大小比预测大三倍,轨迹也略有改变。我们 根本无法阻止这么大、移动速度这么快的小行星按照我们想要的方式运行。当时 的结论是,这颗小行星在穿过地球大气层时,即使没有完全燃烧落到地面,也不 足以引发灭绝级事件,所有科学家都这么说。然而,天文学家,还有各个领域的 无数专家,以及我们每个人,都尝到宇宙不可预测性的惨痛教训。 小行星在穿过大气层时四分五裂,一方面是好事儿,减小的尺寸和重量避免 某个地方受到重大撞击。另一方面大大小小的陨石落在地球各个陆地和海洋,巨 大的冲击波和无数爆炸碎片摧毁陆地大部分地区。撞击产生的尘埃和碎屑导致全 球气温下降,雾霾遮挡了近一年的大部分阳光。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地球从此不再安宁。巨大的海啸、飓风和地震此起彼伏, 整个地球无一幸免。我们身处大陆内部,没有感受到陨石坠落的直接影响,但对 之后引发的连锁反应却深有体会。人们从海岸城市逃离,一波一波向中部移动, 躲避海岸线一场又一场飓风袭击。之后大陆内部也开始动荡,火山轰鸣、地震频 发。 肖台镇周围虽然没有发生大规模喷发,但时不时会喷出一团又一团的火山灰。 大片农田勉强经受住寒冷和尘雾的侵袭,却被火山灰摧毁。我们的食物来源消失。 陨灾发生第二年,基础设施也逐渐瘫痪,很多地方开始断网断信号,去年年初已 经找不到任何地方有水或有电。像地球上的所有动植物,人们也在一茬接一茬死 去,没有间断。爸爸妈妈早在陨灾后一年就失去联系,他们也许活着,也许死了, 我尽量不去想太多。 在我听到最后一次无线电广播时,世界人口已经减少一半。现在,我敢肯定 减少得更多。大部分的人都放弃了,但有些人会躲在某个地方,囤积尽可能多的 食物和补给,还有些人加入流动的暴徒队伍,成为天灾之后的人祸。他们开着卡 车和坦克,掠夺想要的一切,杀死任何挡路的人。没多久这些人就有了自己的名 字:蝗匪。 我十四岁时,肖台镇大约有三万人口。到十五岁时,从沿海城市搬来的人让 镇人口急剧增加,但并没有持续很久。死亡如影随形,大部分人继续朝内陆深处 搬去。再次有人统计时,肖台镇已经只剩区区两千人。留在镇子的人们尽一切保 证大家的安全,当蝗匪袭击乡镇村落变得越来越普遍时,大家组织起民兵队伍, 炸毁通往镇子的主要道路:云济河的五台桥。而进入镇子的另外两条路是蜿蜒曲 折的山路,很容易防守。 镇上大部分男人和女人都学会打猎、钓鱼和射击。我们很幸运,有自己的粮 仓,而且镇领导和附近的一家军队训练营合作,互相提供食物和保护。每个人都 在尽自己的努力生存,但这不够,镇子里的人越来越少。生命越来越脆弱,一个 小小的喷嚏、一次无意的割伤、甚至是扭脚绊跤,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人们不断 地经历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痛苦,更不用说那么多对明天失去希望,走上自我 了断的生命。 三个月前,由于环境变化和河水枯竭,森林中的动物数量锐减,我们已经不 足以继续维持。镇子里五百多名幸存者决定前往高冠山陆堡营。陆堡营是一个军 队驻扎地,那里由大部队把守,并且放出消息接收各个地方的难民。全国各个地 方都有类似的传闻,陆堡营虽然仍在一千公里外,但却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唯 一没有去的人,是那些不愿离开病得无法旅行的亲人的人。 包括我。 爷爷已经去世两年,我不想离开奶奶。她求我走,但我不会、也不能。尽管 我知道风险,我还是留下来,勉强维持我们的贫瘠生活。幸运的是邻居青年感激 当初爷爷的救命之恩,答应带着我的弟弟麦苗离开,并且一路都护他周全。奶奶 两天前去世,我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呆在这里。我要去寻找弟弟,他是我在这个世 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摩托车里的汽油大概能走将近八十公里的路程,我没有选择大路而是小路, 因为大路总是意味着危险。一路都很顺利,很少会撞到人,只碰到三三两两的小 群人在路边徒步旅行。 当我看到汽油油快用完时,不得不在路边停下车子,从包里拿出一张路线图。 这是我从一本《全国旅游地图册》上撕下来的地图。我没有离目的地靠近多少, 而且需要加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辆废弃的车,还得是没有被抽走油的 废弃车。这很难,但比找到还有电池可用的纯电车容易。断电后,充电桩成了摆 设,电车在耗尽电池后也成了废品。油车稍微简单些,通常需要找到一个无人城 镇,然后搜索空房子,直到发现一辆油箱里有油的车。 我继续前行,才开了四五里,竟然发现路边有一辆完好无损的皮卡。我既惊 讶又怀疑,废弃的汽车通常在一小时内就会被路人拆掉,所以这辆车一定是刚停 下不久。我放慢摩托的速度绕车一圈,没看到有人坐在车里。可能没油了,这通 常是车辆被停在路边的主要原因。当然,也可能是机械故障,油箱里还有汽油。 我得停下来看看,无论可能性多小,找到汽油的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 我将摩托车停在汽车前面,然后下车走到驾驶室门口。当我发现座位上有一 个男人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往后跳出好几步。他瘫倒在座位上,所以我 刚才看不到他。 他的衬衫浸满鲜血。 我的第一反应是躲避,这个人显然是死于暴力,我必须离他越远越好。然而, 这辆车可能能开,油箱可能有汽油,后备箱可能有补给。如果我因为一些血迹和 一具尸体而不去检查,那就太傻了。我鼓起勇气再次靠近,小心打开车门,把司 机的身体稍微推了推。我需要点火测试车里是否有油,然而刚一碰他的身体,我 竟然感受到一丝温暖。 那人呻吟一声,睁开眼睛。他的目光与我相遇,嘴巴张开想说些什么,但发 出的声音却哑哑无声。我鼓起勇气靠近,检查他身上的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很 快发现腹部有一个丑陋的窟窿,很像是枪伤。在有救护车和医院的时代,这可能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但他今天不可能活下来。我很遗憾,但并不难过。 陌生人的死亡已经不能触动我了。 如果这辆车有汽油,我需要它。然而,无论我在过去五年发生多大变化,我 都无法把他拖出车外……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行。 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我终于说道:「抱歉,我希望能帮你,但我没有能力。」 「陆堡营。」他轻柔的呻吟声终于形成一个完整的词语。 「陆堡营怎么了?」我不禁问道。 其实,我不想参与他试图告诉我的事情,不管他要干什么,都可能是导致这 个人丧命的原因。帮助他人的品质是可贵的,但在当下,也是危险的。自从陨灾 以来,每个人都深有体会。活着的人只能指望继续活下去,趋利避害是人性本能。 可这个男人说的是我正要前往的目的地,临死之前竭力想告诉我的,也许正是我 需要知道的信息。 「陆堡营怎么样?」我再次问那个男人。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他已经死了,我甚至不用检查他的脉搏就能知道。这几 乎是一种解脱,我已经见过太多人死去,但我仍然不忍心看着别人受苦。现在他 死了,我可以开他的车,用他的补给,不必为此感到内疚。我伸手去试着点火, 汽车发出嘶嘶声,但没有启动。 没油了,我无言咒骂几句,走到车后打开储物门。我还算幸运,里面有几个 食品罐头,还有三瓶水。从昨天开始我就没吃东西,所以我抓起一个罐头,打开 后站在路边吃完里面的桃子。我把所有的食物和水瓶放进背包里,然后四处走动 检查后座,确保车上没有其他可用的补给。 什么都没有。 我大汗淋漓,汗水都滴进眼睛里。如果对日子的估计没有错,现在应该是八 月。气温远没有我童年记忆中的夏天那么热,但空气肮脏,身上像是裹了一层泥 浆。在路边逗留很危险,我回到摩托车,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加油,这样才能继 续前进。我有一丝不祥的预感,陆堡营也许出了什么意外?我应该抓紧时间找到 弟弟,但我能活到陆堡营的可能性很小。我的胃又开始翻腾,刚才的桃罐头吃太 快了。 压抑住翻腾的肠胃,我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引擎声,声音越来越大,正快速 向我靠近。汽车意味着人,人意味着危险。我应该躲起来,摩托车肯定跑不过这 辆汽车。然而,我一整天都没在路上看到其他车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 我:乌庆阳也在朝陆堡营前进,他可能选择同样的路线。 也许乌庆阳有一辆车,也许他会停下来再次问我是否想和他一起去陆堡营, 这次我可能会给他一个不同的答案。很快,一辆小轿车驶过来,我还没有下定决 心。直到我发现开车的不是乌庆阳时,为时已晚。车辆停下来,车里有四个人, 从敞开的窗户向我大喊大叫。看到四个人中有一个是女人,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说这些人安全,至少没那么危险。 我举起手枪瞄准他们的司机。 「嘿,小姑娘,」其中一个探出后窗,口齿不清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 什么呢?」 其他人哄堂大笑,我盯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喝 醉了,全都喝醉了。这个时候能找到酒精是奇迹,显然他们不能错过这个奇迹。 今朝有酒今朝醉,一点儿也没错。 「哇!」司机对我用枪指着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怕,反而笑着说:「放 下枪,小妞儿,我们都是好人。找到这辆小轿车,不仅有钥匙,而且还有一个装 满啤酒的冰箱。我们只是想兜风,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玩玩。」 「不,谢谢。」我仍然端着枪指着司机。 他继续说:「别着急说不,你不应该一个人呆着,我们这里有你的座位。」 「不,谢谢。」我稍稍松口气,这些人不是我最害怕的那类暴戾坏蛋。他们 不会肆意抢劫、掠夺杀戮,我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但他们喝醉了,而且是 一群醉酒的人,很可能会做出清醒时不会做的事情。 我没有放下枪,尽管我的胳膊因为疲惫而颤抖。我正要告诉他们继续开车, 却又听到另一辆车向我驶来。我暗道不好,自己根本不可能像控制一辆车那样控 制两辆车上的人。我要惹上麻烦了,真正的麻烦。我的内心大声哀嚎,离开镇子 才短短几个小时而已。 在我弄清楚该怎么做之前,第二辆车已经冲到我们面前。这是一辆老式的吉 普牧马人,车身伤痕累累。我呆呆看着车停下来,接着乌庆阳拿着猎枪走出车子。 他的头发仍然蓬乱无章,脸上没有笑容。说来惭愧,我差点儿松了一口气,甚至 有想哭的冲动。 「发生了什么事?」乌庆阳问道,把枪抵在肩膀上,瞄准车里的一伙人。 「嗨,我觉得路边这个漂亮的女孩儿可能需要帮助,」司机仍然带着笑容, 醉醺醺说道。 乌庆阳喉咙里发出一声粗哑的声音,走上前拉开驾驶室一侧的车门,命令道: 「下车。」 车内的人茫然地看着他。 他动了动手里的枪,再次喊道:「下车!」 「别伤害他们。」我踉踉跄跄走近乌庆阳身边,说道:「他们只是喝醉了, 没危险。」 尽管乌庆阳出乎意料的现身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我还是害怕他脸上的冷酷表 情。直觉告诉我,乌庆阳是个好人,但我见过好人做出可怕的事。两年前,我和 其他人一起守卫城镇周边,一个我认识并尊敬的老师开枪打死一个衣衫褴褛的流 浪汉。那个可怜人显然精神不正常,也没有武器,但老师还是开枪打死了他。 过去所有理所当然、约定俗成的事情,都已经改变。 乌庆阳没有理我,仍然对着司机说道:「出来!」 这次他的声音足够吓人,车里的人听从了他。四个人都从轿车里出来,挤在 路边。乌庆阳伸手来到车里,关掉点火开关,又拿走放在旁边的钥匙,然后胳膊 一挥,将钥匙扔到马路对面的一片灌木丛中。 醉汉们茫然地盯着他。 「钥匙在那儿,自己去找吧!」乌庆阳就像在跟淘气的孩子说话一样。 其中三个人追着钥匙的方向跑到灌木丛,司机笨拙地挥动双手,吐出一句话: 「那是我们的,混蛋。」 乌庆阳用猎枪的枪托猛得击中他,动作几乎漫不经心。司机哼了一声,倒到 地上嗷嗷哭泣。 我的手出汗太多,手枪几乎滑落,赶紧把它收进枪套里。肠胃翻搅得更厉害, 我一阵恶心,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将之前吃的桃子罐头全部吐在路边。 乌庆阳这时才看向我,眼睛在我身上上下移动。他焦急地问道:「你受伤了 吗?」 我摇摇头,说道:「他们只是喝醉了。」 他们现在不构成任何威胁,司机倒在地上呻吟,其他几个仍然在灌木里翻找。 醉酒找东西显然不太容易,等他们找到钥匙时,可能才会清醒,或者清醒时才能 找到钥匙。扔钥匙真是个好主意,我希望自己能想到。 乌庆阳朝他的吉普甩甩头,示意我现在上车。今天早些时候,我拒绝他的旅 行邀请,因此犯了一个错误。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即使他以后会强迫我,我 也只能接受。这是弱者加女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方法,也是现实。 我只犹豫了一秒,就坐进吉普车的副驾驶座,比摩托车舒服多了。 「你在跟着我吗?」当乌庆阳滑进驾驶座时,我问道。 「我告诉你了,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这是避开高速公路和城市的最短路线。」 「这是你的车吗?」 「两天前,我在一处车库里发现的。我以前开的是辆破旧的拉货车,但这辆 车性能更好,而且适合越野。」 「摩托车没油了,我在路边一辆皮卡车里找到些罐头食品和水。还有一些其 他东西,但我拿不了那么多。」 「带我去看看。」乌庆阳挂上档,开到刚才的皮卡前。 我领着他走到汽车旁边,他咕哝了一声,我猜是赞同的意思。 我将摩托上的背包放到他车里,乌庆阳将皮卡里的其他食物和水瓶也搬进来。 他又彻底检查了一遍那辆车,又拿出一个扳手和两盒抗生素。乌庆阳的车后放了 一些营养棒和自制的鹿肉干。还有更多的水瓶、露营装备和三把枪。 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乌庆阳发现我包里的湿纸巾和防晒霜会怎么想。 「你检查过那个死人吗?」乌庆阳干巴巴问道,声音很冷酷。 「他死了。」 「我知道,但你检查过他身上有什么我们能用的东西吗?」 「哦,没有,我没检查。」想到那人最后的时光,我又是一阵恶心。 乌庆阳花了一分钟检查那人的尸体,拿出一把小手枪,把枪放在吉普车后面 的其他武器中。 「那个人临死提到陆堡营,」我觉着这个信息有必要告诉乌庆阳。 |